在成为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之前,我的身份,是一个人,一个希望不凡、但却又非常平凡、庸碌的人。年,我坐着长途卧铺汽车来到北京,尽管闻了一晚上的臭袜子和汗馊味儿,但抵达北京的那一刻我心里却无比地兴奋,沈从文当年的那句话简直就是我的心声写照——北京、我要征服你!可是别说征服,哪怕是要在这城市立足、解决温饱都不容易,我的第一份工作、月薪只有块,其中的块要拿去作为我的房租,在北京电视台附近的一个没有电梯的六楼、我跟另外四户人家共同住在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里,我住在其中一个隔断间——的一个床位上。那年的北京夏天很热,可是同屋的姐姐既忍受不了空调、电扇,也忍受不了开窗……我常常会在凌晨被热醒。那年,我22岁。在那种境遇下生活的我也会幻想爱情,但爱情不是面包,也不是我梦想中的远大前程……所以,爱情一直存活在我的想象里,并慢慢被一些畸形的玛丽苏价值观浇灌成一个特别不切实际的“爱情理想”。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生活窘迫,一肚子心比天高的人,对爱情的认知你可能都可以想像得到:有一个特别有才华的人、特别爱我并且只爱我,我怎么任性他都能发现我的可贵,而且还又高又帅、品德高尚。一个心中只有“出人头地愿望”和“爱情理想”的人,会一直生活在挫败感当中,所有努力获得的肯定都远远没有办法达到自我的预期,所有出现过表示好感的男生都总能被自己挑出毛病……我不愿意将就、或以某种形式苟活……所以,越来越不快乐。我不快乐得那么自然而然,自然到让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能是北京实在太大了的缘故,它吞没了我的理想、还有我的不快乐。我像一个上紧发条的闹钟,只知道要拼命努力,却从没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原地转圈。我遇过一见面就带我去参观大别墅的作协同僚,我也遇过一见面就说有什么事他都可以负责的北京土著,我还遇过跟我一样住在别的群租房里的努力男孩,我甚至遇到过从台湾来北京讨生活的寂寂无名画家……我总觉得,我的爱情,不应该是依附在从别人嘴巴里跑出的火车列席上;也不应该是两个窘迫的人在互相取暖,更不应该是某种形式的高攀。11年春天,我在离开北京六个月后,再次返回,此时,我已经结束了自己的长途旅行和义工生活,也结束了要写出一本青春巨著的梦境,更结束了这一辈子和姥姥的血亲缘分……我带着满满的负能量和戾气回到了北京。因为,我不甘心,同时也要生活。我遇到了他,我的同事,我后来的男朋友。他是我喜欢的类型:聪明、有才华、有工作能力,善良、会照顾别人感受,中午同事一起聚餐时,他永远是那个等别人先吃的人。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一个有过很多恋情,很多过去,比我大了近七岁的人。不同的人生阅历,不对等的年龄和生活体验,不同的性格秉性,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价值观……我的爱情设定:是一个人这辈子只有我、最爱我,是需要具有一切极端而激烈、安妮宝贝风格的体验;而他的爱情是平淡相守、可以结婚的那种。爱情观与认知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在一起,甚至都不存在所谓的甜蜜期,一开始,就是不停地争吵、争吵、争吵……痛苦比快乐多很多,加上他前女友的“闪回”,我们的爱情关系更像是一出闹剧。我是第一次恋爱,我不想轻易放手;他是看我可怜,不忍心放手……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爱情关系是最折磨人的。相处一年左右,我常常因为一件突发的糟糕联想,给他打一两个小时的电话吵架,不管他在做什么;如果他不接,我就会几十个地持续打到他接为止;他如果关机,我就会一刻不停地发短信咒骂,最多发过上百条……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在吵架,每三天都要歇斯底里一次,每一周都要上演世纪大战……那时,我们的爱情关系,更像是我的枷锁,但是我却不想摘掉……因为我深知自己的一无所有,与其说他是我的恋人,倒不如说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希望他是我的爸爸、我的哥哥、我的恋人、我的朋友……我希望他能给我所缺失的一切。以这种思维去预设、去期待,对我、对他都是一场灾难。很快,医院确诊了双相障碍,他知道我需要他,所以他跟我在一起。他对我的责任感,大过于对我的爱;我对他的需要、大过于我爱他。并不是我自私得不愿意去爱,而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一个不会爱的人,却拼了命地想要得到别人毫无保留的爱……这有多荒谬?尽管确诊初期,他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耐心来对待我,但大多数时候我们仍旧相处得很糟糕。我很想把这一切都推到病症本身,可是,真的是那样吗?我很清楚,这一切跟我的病症有关,跟我的自私有关,跟我的思维方式有关,跟我没有恋爱经历有关,跟我不会去爱有关,跟我缺失的父爱有关,跟我破碎的三观有关,跟我的戾气有关,跟我的糟糕成长过程和人生境遇有关,跟他的性格有关,跟他的母亲有关,跟他的前女友有关……可是,任何一个相关的问题,我都没有能力去解决。我只会争吵、我只会通过争吵去索要爱情,索要关心,我以为那是我与生俱来应得的东西,却忽略了我们也不过是相识才一阵子,相恋才一两年的陌生人罢了。那时,我最常说的是:一切都太糟糕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我的期待和我实际从爱情关系中获得的永远存在着巨大的落差,我以为我拥有对爱情关系的掌控权,以及对我男朋友的掌控权,我以为我可以去毁灭这段关系和他……显然,这种谬误让这段关系更加举步维艰,也让我和他堕入了痛苦的深渊。一个只从自我立场去想问题、去预设角度的人,不可能拥有一段健康的爱情关系,我成为这段爱情走向畸形的罪魁祸首,同时也被这段畸形关系所反噬。我痛恨他、痛恨这段关系、痛恨全世界!这股直冲云霄的戾气最终化为了屠宰这段关系中一切美好内容的屠刀。这就是一个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爱情关系,每一天都能在别人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中过得艰难而痛苦,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醒着的,是生活在险象丛生的世界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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