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骏平
费秉勋
人们对袁骏平有三句评价:一句是: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另一句是没有他看在眼里的人;再一句是:他是个工作狂。我所见到的和他共事过的人对这一评价没有不认可的。他从三原中学还未毕业就参加了电影队,才华很快脱颖而出,旋即被调往省电影公司,成为公司一个笔杆子。五十年代中期,发表了大量评论文章,在西安颇有名声。因为是地主家庭出身,他不可能被安置在跟他的才能相称的刚位。八十年代初,他离开不得志的电影公司,成为《法制周报》创办人之一。这分报纸存在、成功、出名,没有袁骏平是难以想象的。震动全国的《虎年通缉令》中,袁骏平也是被点一名的一个人。他曾奔走于北京和北戴河,谒见了许多国家领导人,做了一系列化解及辩诬的工作。他在《法制周报》从此又沉为下僚。
我是七十年代认识袁骏平的。那时我给报纸写的文章很多,啥文章都写,自然也写影评;而他那时在电影公司宣传科,只要演新电影,就给我寄票;召集座谈会,便通知我参加。他主持的刊物后来称为《银幕与观众》。
袁骏平终生独身。
他也谈过恋爱,有过好几个女孩子很爱慕他,有的后来成了知名演员,但都与他未成眷属。他一生给人不近女色的印象。同事中有人很为他着急,便撮合他和很漂亮的女孩子结识,但效果很糟糕。同事安排了幽雅安静的房间,摆好糖果瓜子。女孩子按时赴约,他却姗姗来迟。袁骏平长得魁梧,平日穿着讲究,这天却专门换了一件破棉袄,才来“相亲”,进门后只向姑娘点点头,便坐下嗑瓜子,再没有说几句话,也没有看姑娘一眼。姑娘怏怏离去时,他只送出房门,而没有往大门口送。作为“撮合三”的同事在打扫“相亲”现场时,姑娘坐过的地方干干干净净,袁骏平坐过的地方是一大堆瓜子皮。对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癖性,说法很多,当然也包括他患有严重肾下垂而导致性能力的丢失。因为治病他长期在重庆解放军第一医科大学住院,这就生发出他一生的另一件大事。
袁骏平收养了一个义子。
袁骏平所在的病室,住着一个未成年的孤儿。“孤子遇生,命独当苦”,父母在时不说“乘坚车驾驷马”吧,起码是父母最宠爱的小儿子;不幸的是父母早早双忘,哥嫂毫无人道地虐待他。那野蛮的哥哥一肢就踢毁了他的生殖系统。住院是在七十年代初,那时袁骏平就有着一颗现在人们高喊在口中的“爱心”,这完全是发自生命深处的纯朴炽热的仁慈之心。他决定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除了受爱心的驱使,他什么也没想。如为“养儿防老”,他决不会收养这样一个残疾儿童。光为弄到粮票来喂活这个没有户口的小生命,他就受了说不清的作难。后来为转来合法的户口,他又跑了数不清的路,求了数不清的人,好在他“没有办不成的事”,终于办来了户口。孤儿成人后,作为父亲的袁骏平,又给他娶了媳妇,媳妇又生了个孙女。袁骏平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谁料没过多长时间,这个做了父亲的苦命孤儿,又先他的义父离开了人世。哀伤之余,袁骏平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到这个小孙女的身上,业余领着她到处去玩,给她买回各种各样的玩具,把她画的图画贴满一墙,介绍给每一个来家里的人,脸上充满自豪。
袁骏平是现代人,他知道让年轻的儿媳妇守寡是不人道的,他说服她改嫁,这意味着他在制造他与小孙女的分离,亲自操刀撕割自己的心头肉,亲自拆毁后半生安身立命的这个家。他是心上流着血这样做的。
从袁骏平身上,集中地、典型地映射出人生的苍凉。身体是残缺的,事业是残缺的,家庭是残缺的,因此袁骏平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皈依了宗教。
人生有无尽的痛苦,如何解脱?古今有不少大哲人,都严肃地深思过这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释迦牟尼和叔本华就取得了大致相近的结论。皈依宗教并没有错,这是一种高尚的、宁静的境界。袁骏平的纰漏出在他用自己那种固有的工作狂的心态来从事宗教修炼,而且以气功为主,这就走偏了法门。他拆除了卧室的床,把被褥铺在地上,一到家就在铺上打坐,向上帝祈祷。魔乘虚而入。据他向人透露,他这样进行修炼和祈祷,每次都能感召神的降临,来向他授示神谕。他恭录神谕的笔记已达三十多本,共几十万字。一个同事患严重便秘,痛苦异常,跑去找他;他说:“神早已指示,你今天要来找我,并明示我应当为你治这个病。”说着便喊小孙女:“你把爷爷的二十九号笔记拿来。”翻开笔记,果然在一页上写着:某月某日神示:“某月某日,滕某将会来求汝疗疾,可治之,四次而愈。”
袁骏平辟谷,共两年未食五谷,只吃水果;一个半月停食水果,只喝水;最后有一周时间连水也停喝。并嘱告儿媳:“明天我就要走了,遗产这样分配……”他把一生的存款全部留给了他深爱着的小孙女。
费秉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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